长篇小说脱毛第84章

第84章

转眼进了五月,那天无念去乡下看胡杨,路过县城,自然要跟女儿女儿打个招呼,聊到胡杨的时候,女儿女儿再没了之前那种冷漠和不屑,更像在谈论自己的亲人,一种发自本能的温情。无念以为有了意外收获,自当是明知故问:“什么情况,感脚是出了事呀。”女儿女儿岂能不懂他的意思,但不想躲闪,反问道:“那你是希望出事呢,还是不希望出事呢?”无念嘿嘿几声道:“衷心祝福。”他跟胡杨异体同心,女儿女儿相信他这话是真的,却故意问:“真心话吗?”无念说你猜呢?但现在的女儿女儿自觉身份有变,不适于听他插科打诨,笑道:“我就当你说的是真心话,不过我可提醒你,以后在我面前得安分守己,非礼勿听,非礼勿视,非礼勿行。”无念当啷一句:“那要叫嫂子吗?”女儿女儿顿时脸红到耳根,扭过头去啼笑:“随你便。”

随后到了乡里发现,胡杨的宿舍里不但有很多食品,还有两箱茅台,这显然不会是他从家里带来的。而且家里他也没有这么多茅台,胡杨喝的茅台都是无念拿过去的,胡杨才不会买茅台喝,对他而言,无论山珍海味还是美酒佳酿,最终都会分解成麦芽糖、多肽、甘油、脂肪酸等化学物质,既然吃什么喝什么结果相同,为舌尖上那短促的刺激花重金岂不愚蠢,若想增加营养,医院打上两针营养液多好,既省时又省事。毋庸置疑,这两箱茅台是女儿女儿送的,无念更加信以为真。岂料胡杨竟矢口否认:“就是把矛盾化解开了,至于她送我点吃的喝的,又能说明什么?我给她帮了那么多忙,她现在这么有钱,甭说两箱茅台,就是送我二十箱茅台,都应该。”无念道:“我叫她嫂子,她可是默认了。”胡杨听的直皱眉,说话时不断的挠头皮:“她怎么想是她的事,跟我没关系。”

无念分析胡杨是有顾虑,索性把话挑明了说:“我当年跟她就是演戏而已,虽然后来都有点入戏,但说归到底还是戏。她现在的态度已非常明确,就是想跟你了,如果你真的喜欢她,那就大胆的跟她处,千万别把我当年那点事当成抱负背着。至于卢凯平,我看你根本就用考虑,那货,自己的老婆都能当梯子用,别人在他心里,不过就是个利用的工具。”但胡杨还真不是他想的这样,低头连着吸了好几支烟,才叹着气说了实话:“我现在对女人有点恐惧,我的性格有缺陷,没几个女人愿意包容,她也是个女强人,这会儿她觉着我好,那是她老拿卢凯平的短处跟我的长处比较,要是真到一起生活,天长日久还不定咋着呢。”胡杨的分析很客观,但无念这方面的能力是天生的,说你是没遇上对的,看着像那么回事,其实真不是那么回事。但这个,肯定是你的菜,不然她也不会主动跟你示好。事实上,当年你们俩就有点心知肚明,只不过时间不对,现在客观方面的阻碍没了,你单着,她也没心思跟那货再过下去了,不趁热打铁还等啥呀。”

无念的话入情入理,也的确是打动了胡杨,起身让无念陪他出去散散步,直走了有七八里,才给了无念准确的答复:“走一步看一步吧,我现在更想做的是休养生息,调整自己,否则心脏没准会出更大的问题,我死不足惜,但我闺女就没了爸爸。”胡杨的想法没毛病,无念思考再三道:“那也别冷淡了她,先挂着,不即不离,将来等你心态平和下来再做决定,可进可退。”无念的主意说到了胡杨的心坎上,正点头要答应时,王加俊突然打来电话,说周六单位统一组织体检,问他周五能不能回来,周六早晨要空腹验血。胡杨自然不会错过,说肯定回去,但杲肃立没在乡里,你通知他吧。王加俊嘿嘿说就是杲肃立给联系的,医院,又说医院的副院长。

因为这天就是周四,胡杨当即打电话给县奥运安保办公室,说明了原因,明日跟无念一同回了市里,到家时看见菜园里的青菜长势喜人,表扬无念这次上了心。无念说你对女人要是也这么重视该多好,哪还会有这么多不幸。但胡杨别有见解,说姻缘前定,该聚该散,该长该短,冥冥中自有安排,是你的不请自来,不是你的,来了也过不长久。但他的话未免有漏洞,无念马上道:“女儿女儿这不就是不请自来吗,你不接,岂不也是违背天意?”说的胡杨哑口无言,医院抽血时还在琢磨,要还是不要?正这会儿,看见杜柏树走过来,脚步拖沓,脸色又青又黑,像濒死的样子,不笑还好,一笑更瘆人。

胡杨不想触霉气,转过身背对着杜柏树,抽完血头也不回的走了。后面几项检查是B超、心电、肺透,B超发现,左右双肾皆有囊肿,左肾囊肿有花生米那么大,右肾囊肿为1.7×2.4。心脏问题较大,医生建议住院治疗,说情况不乐观,又问胡杨以前住没住过院,胡杨说正月里住过几天院,不疼了就出来了。医生指着心电图说你太大意了呀,随即说了一大溜西医学术语,胡杨一句也听不懂,正好冷喜光也在场,怕胡杨真死在乡里,建议胡杨再去做个彩超,单位体检没有这项,胡杨自费查的,这一查事情更大,那个做彩超的医生问胡杨身体有什么不适反应,胡杨说后背发麻、发冷,有个地方总疼,左臂有点发沉,手指总是麻酥酥的,睡眠中更严重,用左侧躺着心脏就疼,躺一会儿左胳膊和左手冰凉。医生说别耽误,抓紧住院治疗,戒烟戒酒。但胡杨的东西还在乡下,寻思明日去乡里取了东西再回来住院,冷喜光这次很有人情味,说让郝亮替你,你把东西取回来赶紧住院,二人正在说着,杜柏树神情麻木的走过来,眼光是涣散。冷喜光猜测情况不妙,一问果然,杜柏树肝部长有肿瘤,医生怀疑是恶性的。

明天冷喜光让柯易教陪杜柏树去北京检查,医院医生的怀疑没错,肝癌。但去北京住院市里不给报销,杜柏树自己负担不起,医院住院治疗,其实没任何意义。柯易教和楚江平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,从北京回来请楚江平吃烧烤,喝着酒像喝多了笑老婆尿,但他不咒杜柏树早死,却盼着杜柏树能多活几天,把人间最难忍受的疼痛都尝遍。奈何楚江平却提不起兴致,他原指望在蔡杰手下干个风生水起,将来弄个县委书记风风光光,岂料时运不济,轮到他烧香时,佛爷竟调了腚,获悉杜柏树患了绝症,不由得感慨万千,嘴里道:“人有旦夕祸福,天有不测风云。”

工委还有个人也非常解气,那就是魏华,说恶有恶报,人不报天也报,天不报没天道。张红梅耳朵长,跟裴艳玲在电话里聊的口沫横飞,然后老工委那些人逐个通知,台词就跟背诵好了一般,跟云璋压着嗓子故作神秘,声音却正好能让对方听清:“你听说了吗,柏树得癌症了,不会是有人恨他故意造谣吧?”云璋道:“他要不是坏事做绝,人家能造这谣吗?”张红梅道:“可我怎么听的有鼻子有眼呢,八成是真的呀。”云璋笑道:“什么八成九成的,他阳寿折尽了,就该死!”张红梅假模假样道:“云璋,这你可就不对了,好歹咱们跟柏树共事一回,咋能盼着人家死呢。”云璋张嘴骂道:“操!尽跟我弄鸡巴景,你就不盼他死吗?”张红梅捂着话筒狂笑。旋即又打给谷丰,把跟云璋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,谷丰两年前已去县里当县纪委书记,说没准是高书记在那边太孤独,叫他过去做伴。

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散玉生,散玉生退休后甩了老伴,娶了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,日子过的开心,听了哈哈大笑,明日买了个水果花篮,医院看杜柏树,说安心养病,现代科技这么发达,一定要有信心。杜柏树人性太臭,平时无人跟他来往,不知散玉生娶了小媳妇,误认为是散玉生的闺女,不料想散玉生说什么闺女,这是我媳妇。杜柏树触景生情,血气乱涌,癌细胞像豆芽菜一样茁壮生长。散玉生达到了目的,领着小媳妇满街游逛,见了熟人不觉羞臊只有自豪和骄傲。龙四奥曾跟云璋骂散玉生禽兽不如,但不得不佩服散玉生的潇洒,拿得起放得下。龙四奥退休后,端着市人事局长的架子放不下,但现在的人都极度现实,不过两年他已门可罗雀,当年那些马屁精人走茶凉,只有几个老工委的部署逢年过节去家里拜见。比这更让他揪心的是,孙子得了白血病,为了救孩子,走遍了五湖四海,当年捞的二三百万花的所剩无几,好在两个儿子工作都不错。

胡杨不想见到卢凯平,也不想见到蓝欣的弟弟,医院,医院,医院。女儿女儿听了后怕,医院看胡杨,每天电话不断。那天是周一,医院的护士们过护士节,从早晨上班,护士们就唧唧喳喳的议论晚上去哪里放纵一把,医院纪律严明,但这一天对护士们网开一面,只要别过火就行。因为心里想着过节,对病人难免放松了警惕,女儿女儿昨晚进京跑部回来,想陪胡杨散散心,顺利地将胡杨偷了出去,拉到即将完工的龙口风景区,好好的开了把眼界。处于收尾状态的是海岛景区、水上水下景区、旅游渡假区;山地景区、草原湖泊景区、大三角洲景区、海滩景区则已基本建成。曾经光秃的山上布满了森林,坡地像巨大的绿毯,低洼地是星罗棋布的湖泊,成群的鸟儿在天上翱翔,在林间繁衍生息,在湖泊中悠闲的游荡。在这里纵游,人仿佛是自然之子,心灵被高度的净化,忘了愁闷、忘了病痛、忘了恩恩怨怨,唯一的愿望是感受自然之美,谛听自然之声,最后与自然融为一体。普陀河入海口附近的三角洲,是大片大片飞播的芦苇和碱蓬草,在海风的吹拂下荡漾着绿色的波澜,女儿女儿和胡杨看的乐不思蜀,直到饥肠辘辘才不得不踏上归程,因为旅游渡假区还在施工中,没有饭食供应。

路上女儿女儿拐了个弯,最后一直开到海滨疗养院,要了个包间,点了一桌子海鲜。胡杨是心脏病患者,不适合吃海鲜,但忍不住诱惑,吃的香滋辣味。饭后还想抽支烟,说已经一个礼拜没吸烟了,跟女儿女儿商量可不可以买包烟,被女儿女儿断然否决。就在这时,各自手机先后收到短信:汶川发生空前量级大地震,城市已变废墟,死伤无数,惨况不逊当年唐山。耳轮中嗡的一声,胡杨头有脸盆那么大,随之人像傻了一样,身体僵硬,双眼发呆,嘴半张着,眼珠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,直过了有两分钟,眼泪滴滴嗒嗒的流下来,旋即捂住脸哽咽不止,隔会儿抽泣着道:“拉我去红十字中心,我要捐款。”女儿女儿说句我也捐,下楼驱车直奔市红十字会中心,在红十字中心他们看到,有个捐了款的人,脸贴着墙掩面痛哭,还有几个人,或抱头或相互搂抱着哭。

那一晚,患者和医生护士,都跑到会议室里看央视记者现场采访,胡杨的心刀绞般的疼痛,值班医生数次给他开药,最后只得下驱逐令,把大家都赶回病房。无念反应强烈,开车跑了过来,胡杨看见他顿时泪飞如雨,抱着他呜咽:“无念,那么多人啊,都死啦,都死啦,那是咱们的同胞。”无念被感染,也泪流不止。

那一天被胡杨永远的记在了心里,——年5月12日,出院后写了一篇长长的祭文发到博客里。但陈哲却在博客里放毒,说这是遭天谴。胡忠安等人群情激奋,拎着棍棒找上门去,若非警察及时赶来,陈哲定被砸成肉酱。又隔几天网上传出,有个老师地震时丢下学生不管,自己率先逃出门去,居然还有很多人为他这种可耻的行为辩护,并且还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官方媒体上。同样可恨的是,许许多多的人酒照喝,舞照跳,有些人家依旧按既定日子举办婚礼。

那天宁宁打来电话,说老爸,我捐了三百元。胡杨知道女儿一定是没钱了,当即给宁宁卡里打了八百元,心里却分外高兴,仰天长啸:“有此女儿,此生无憾。”柯易教一改先前的想法,说杜柏树你快点死吧,省下钱给汶川人民。艾静却不情不愿,工委只捐两次款她就怨声载道,嘀嘀咕咕说国家这么有钱,干嘛还老让个人捐款。她就是毫无品位的街边子货,胡杨从不愿得罪她,但这次脱口而出:“你少打一次麻将,捐十次都够了。”艾静不忿的哼道:“我还有赢钱的时候呢。”杲肃立也颇多不满,说我的钱都在我媳妇手里呢,每月开支我一分都捞不着。他话音未落,窗外大晴的天咔嚓打了响雷,那雷声巨响,震的楼直哆嗦,窗户和门框不是好声的响,感觉那个雷就在楼顶上。杲肃立不免心惊胆战,挤出笑道:“这老天爷,开句玩笑都不让。”说着掏出钱包来,里边是厚厚一打百元大钞。

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杲肃立、郝亮、汪宏信不用介绍信就走到了一起,仿佛旱河里的流浪狗因臭味相投自然聚集。但他们每每用暗语交流,外人很难破译,这是他们当着王加俊面的一次精彩会谈。

郝亮道:“昨晚看见只蚊子,没拍。”

杲肃立说为啥?

郝亮道:“叮着狗呢,怕被狗咬。”

汪宏信道:“啥狗啊,这么狼。”

郝亮道:“黑背,不像家养的。”

杲肃立道:“那你不等于没说嘛。”

王加俊像破译摩斯密码,钻研了三天才揭开谜底,翻译后是:

郝亮道:“昨晚看见个小美人,没搭讪。”

杲肃立说为啥?

郝亮道:“跟一个男的在一起,搭讪了怕挨打。”

汪宏信道:“男的长啥样,这么可怕。”

郝亮道:“有纹身,像在道上混的。”

杲肃立道:“那你不等于没说嘛。”

但这次王加俊只能算是意外的收获,因为更多的时候,他们那些暗语毫无逻辑性。比方说这个:

“拼盘也行。”

“走流量还是AA制?”

“听领导的。”

“能打包吗?”

“有盒子就行。”

让王加俊大伤脑筋,整整琢磨一个月才明白,原来如此:

“可以和几个人一起玩。”

“按时间收费,还是按人头收费?”

“听客人的。”

“可以带出去玩吗?”

“有车就行。”

有次他们包了个俄罗斯小姐,第二天相互埋怨,杲肃立说郝亮泳技太差,扑腾几下就上岸荒着。郝亮怪汪宏信一直打手机,汪宏信说萝卜白菜各有所好,我就喜欢当灯泡。他们不怕冷喜光,但很畏惧关明兆。关明兆不吃他们那一套,想得到关明兆的认可,首先你得有工作能力,靠给领导擦桌子、拖地、端茶送水没用,工委不是家政公司,要的不是保姆,是胡杨那样拉得出、叫得响的人才。但冷喜光丢西瓜捡芝麻,标准整个给弄反了,偶尔可能会有明白的时候,奈何性格使然,终究是个糊涂官,选人用人倒不如瞎子,工作自然南辕北辙,特殊党费收缴不顺畅,有些单位拖拖拉拉,直弄了半个月才收齐,冷喜光不指责一些单位发展党员把关不严,把一些党性不纯的人弄进来,却在会上批评郭葭工作不力。郭葭会上不说会下不服,悄悄跟胡杨诉苦:“我就差捧个破碗挨家挨户的乞讨了。”郭葭依旧单着身,少女的容颜早已不在,何津美可怜她,想把自己的一个朋友介绍给她,是个拖油瓶的小老板,但岁数大了些,郭葭只见一面再不搭理。

汶川地震,不但检验着人性和良知,也检验着每个人的真伪。有些人曾经信誓旦旦,其实全是谎言,跟他(她)做朋友要格外小心,跟他(她)做夫妻更要小心,因为不遭天打雷劈他们是不会怕的。

那天无念带着救灾物资到了汶川,特意去看望来自填海的志愿者,赶巧遇上了完颜冬,无念问是单位组织的,还是自己来的,完颜冬说自己来的,已经来了二十天,累到无所谓,就是没地儿洗澡,浑身奇痒难忍。无念遂将自己的帐篷和户外用的太阳能沐浴袋给了她,又给了她一张卡,里边有十万元钱。

帐篷和户外用的太阳能沐浴袋让完颜冬乐不可支,但那张卡却让她哭笑不得,说你看看周围,我去哪买东西?无念说回去买,但完颜冬不想要他的钱,从汶川回来后要还给他,说我不缺钱,你能有这份心意我就知足。其实她并非不缺钱,她们两口子都是挣死工资的,虽然房子是单位给分的,但房子的岁数比她儿子还大,说是两居室,其实使用面积只有50多平米。她父亲很后悔当年阻拦她跟无念,拿出全部积蓄让她买套新房,但那是父母的血汗钱,她说什么也不要。她有时候很可怜父亲,执着的牺牲和奉献了几十年,最终还是没能如意,她又怎能忍心享用父亲的血汗钱。“不!”她倔强的摇头,“等过两年,我们走按揭就是了。”但房价比工资涨得快,越等越买不起。无念拿她也没脾气,想了很多招帮她,全被她委婉谢绝,那意思分明是说:“不是因为你有了钱,我才又来找你,而是因为你被媳妇甩了,我才去送温暖。”她每次都是用同样的话:“你要是愿意帮我,等我儿子大学毕业后,你就给找个好点的工作吧,但肯定不能进万里集团。”

完颜冬从不埋怨父亲,每次带着老公回家,都带着幸福的笑容,跟老公亲亲热热,但那个暖水袋横在中间那么多年,再蠢的男人也不能不寻思寻思。只不过今天的中国男人毕竟比古时候想得开,既然咱们忘不了同桌的她,就得理解人家有曾经的你,不然女人要是都那么决绝,当年桑濮上,过后不思量,同学会上你跟谁暗香盈袖、欲诉还羞。

那天无念被完颜冬弄得有点急眼,说完颜冬,你怎么总是只顾自己不顾别人,这么多年,我一掷千金,却看着你过清苦的日子,你就没想想我心里啥滋味?我不是说执意的要给你多少钱,我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些,你要是觉得我痛苦你就快乐,那你就继续,等将来咱们都到了阴曹地府的时候在一起算总账。

完颜冬却被他的样子逗笑了,说放心吧你呀,到了阴曹地府我也绝不饶你,谁叫你这辈子非要遇上我呢,既然遇上了我,那你就只能自认倒霉,当年让你哭哭啼啼,现在让你憋憋屈屈。我就是想扮可怜,看你难受不难受,你难受了我才快乐,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,还想着当年我的好。你要是不难受,那我还在意你干什么,不如直接跟你要上几百万,然后咱俩一拍两散,你不欠我了,我也不欠你了。

无念又气又高兴,心说,这世间的女人,都是什么鬼东西做的,她们喜怒哀乐的方式,咋就这么的古怪。但这就是女人的逻辑,你可以不适应,但是你得接受,无奈道:“既然这样能给你带来快乐,那你就折腾吧,等将来把我折腾死了,你也就老实了。”完颜冬顿时眼光发亮,扬眉人似柳:“有我在,你且着活呢,因为我还没折腾够你呢,等啥时候折腾够了,一定放你走,就算你不想走,我都赶你走,一针福尔马林就够了。”无念眨眨眼,顿觉浑身发冷,抱着肩膀说你这是要拿我做解刨啊。“对呀,”完颜冬盯着他看,就像眼科医生在看病人的眼睛,“我就是要看看,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,在哪个位置放着,是我待的那个位置重要,还是别人待的那个位置重要。”无念长叹一声,喟然道:“哪个位置都重要,随便一处不当回事,都活不成。”完颜冬撇嘴道:“可我就想在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待着。”

那天完颜冬和无念在车里一直唠叨了一个多小时,不过最后完颜冬还是做了妥协,不但收下了那张卡,还收下了另一张卡,足够她在填海买一套三居室。她临下车时无念道:“你要是也有我这些钱你就明白了,钱能办成的事都不叫事,钱办不成的事才算事。就像你去汶川当志愿者,那是花钱就能雇来的吗?”完颜冬说行了,你别再磨叽了,我没你那么多的钱,钱对我算事,以后没钱了就找你要,不让你心里难受就是。

其实完颜冬心里真正的结,是当年分手时,无念居然没有回头,她至今都忘不了,那个早春的日子,瑟瑟寒风中,她是多么希望他回头看自己一眼,“虽然不是你的错,可也不是我的错呀。”这句话在她心里一直埋藏了二十年,你痛苦,难道我心里就好受,你知道我为你流了多少泪,如果你能回下头,那双泪眼没准会让我做出相反的决定。但其实,无念回头了,只是他回头的时候,完颜冬已经没入人流,他甩了一下头,眼泪直飞出去四五米,心里说:“就这样道别吧,若你真的爱过我,就不会忘记。当然,我还得不动声色的走下去。”多年以后来他告诉完颜冬:“我回头时,你已不见,我流着泪对自己说,这就是结局。前路依稀,愿我们都能妥善收藏,或者在某一年某一天,梦里还能呼唤彼此的名字。”完颜冬说你诗写的真好,跟很多人朗诵过吧?

晚上无念去看胡杨,在门口听见房间里有女人说话,以为是女儿女儿,其实女儿女儿从不到胡杨家里来,一者胡杨至今还没有下定决心,她不想强人所难,男女那点事总该两厢情愿才好;二者她也不敢来胡杨这里,那些善于搬弄口舌的市井小民,一旦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,必然到处传扬。三者即便胡杨想做点什么,她也不会同意在填海,因为填海无论她去哪里,都有人认识她这位曾经的公主。无念在门口听一会儿,感觉里边除胡杨外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,这才放心的敲门,进了门看见居然是云璋两口子。

云璋媳妇见到无念就是一溜猛夸,就差说无念是中国的比尔·盖茨了,云璋早已习以为常,冲胡杨哈哈道:“无念没咋地,一会儿我听晕了。”无念摆手说别打岔,我愿意听,嫂子你接着夸,虽然你每次夸我都不是免费的,那兄弟也愿意听。云璋媳妇这些年没少找无念推销东西,红脸哈哈大笑,说还是无念老弟懂嫂子,但今天嫂子绝不向你推销东西。说着,脸上的笑容没了,只剩忧虑。原来是莉莉至今还没有男朋友,让她成了心病,说半宿半夜的睡不着,都快愁死了。胡杨掐指算算,他转业那年莉莉9岁,今年该26岁,说也不算大呀,虚岁才27。但云璋媳妇却不同意胡杨的观点,说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,一晃就到三十,好多单身女人,都是在这个年纪给耽误的,以为自己不大,最后成了老姑娘。但胡杨自改任市直机关工会主席后,与共青团日渐疏远,对现在年轻人的动向一片陌生,无念进门前就跟她讲了这个情况,但她执意要请胡杨帮忙,说就交给你了,最迟明年你必须给嫂子完成任务。幸好无念来的是时候,给胡杨解了围,说甭担心,你说说条件,回去我让温阳和罗丹帮着物色一个。

云璋媳妇的眼睛顿时云开雾散,端起茶,咕咚喝了一大口,抹着嘴道:“就按胡杨这样的找。”无念以为她是要给莉莉找个才华横溢的对象,委婉说嫂子,博士后可没有岁数小的呀。云璋媳妇知道无念误解了她的意思,噗嗤笑道:“什么博士后,我就是想给莉莉找个守蒲的,顾家、会做饭、对孩子好、不跳舞、不打麻将、不喝大酒、不打媳妇,尤其是对岳父家还好。就够了。”胡杨眨眼想想,这还真是自己,但自己从没想过这些是优点,因为无论是跟蓝欣过的那十年里,还是跟爱戴过的这几天里,她们都认为这些质地是男人必备的要件,不能按优点对待。“新五好男人,”无念说条件倒也不算高,问云璋还有啥附加条件,但未及云璋张嘴,他媳妇就当啷来了一句:“我的标准就是唯一标准,我可不想让我女儿像我这样守活寡。”

胡杨听着别扭,因为在他的眼中,云璋其实也是个好男人,说你这不是冤枉我大哥吗,我大哥除了去外地出差,哪天不是回家住啊。但云璋媳妇仿佛有满腹委屈,比划兼撇嘴道:“他是天天回家住,可他天天喝的醉妈似的,一星期至少醉五天,回来倒床上就睡,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,你说,嫂子跟守寡还有啥区别嘛。”胡杨仔细想想,人家还真没冤枉云璋,无念笑道:“不也没耽误你生孩子吗。”气的云璋媳妇啼笑皆非,说难道就不许我们女人有点别的需求?说着又补充道:“幸亏我老早要了孩子,不然准是个酒精婴儿。”

云璋自知错在自己,不做任何争辩,只跟胡杨聊老工委那些人的事情,说范学义已经喝成了酒癫,去年差点死酒桌上,现在扶贫办的人都不敢找他喝酒;常世杰得了脑血栓,现在跟谢朝阳一样,轮椅人生。鲁小夫弄了个草台班子,自己当导演,拍了两部片子,但至今还没上映。苏民因为不能生育,媳妇最终还是离了,但苏民现在有点钱,跟一个女的同居,怕女儿受虐待,一直没领证。最后骂杜柏树该死,骂薛红丽也该死,骂散玉生禽兽不如。胡杨嘴上跟他聊着,耳朵听着无念跟他媳妇聊天,无念说:“找个胡杨这样的,要是有一天,你闺女甩了人家可咋整。”云璋媳妇笑道:“那你这当叔叔的,就再给找一个呗。”无念说行吧,反正跟你也讲不出个理去,我回去就办。

得说婚姻是天意,温阳手里正好有个现成的,汤优雅有个侄子,大学毕业后一直晃悠着耍单,在移动公司上班,比莉莉只大两岁,汤优雅总惦记着把台里的一个女孩子介绍给自己的侄子,但人家女孩子却没看上他侄子,后来跟温阳商量,能不能在文化局给找一个,温阳刚去文化局,哪里顾得上给她侄子找对象。但没想到有一个自己送上门来,跟汤优雅一说是云璋的女儿,汤优雅满口应承,第二天就安排两个孩子见了面。二人还挺对眼,没几天就热络起来,后来约着去北京看奥运会开幕式,回来时已经形影不离。

岂料想汤优美却有点不放心,特意从省城回来给侄子把关,见面后别的都满意,唯独对莉莉的职业不满意。莉莉退伍后没改行,依旧跳舞,虽然现在是教练,毕竟还是跳舞的,万一被哪个情场老手盯上了,自己的侄子岂不要吃大亏吗。汤优美的担心不是没道理,毕竟她们姐妹俩就是活例子,汤优雅说这还不容易,你出点钱,我也出点钱,让莉莉离开单位自己开公司不就结了。钱对汤优美完全不是问题,她现在是省银监局的二把手,随便给填海哪家商业银行打个电话,贷几百万小菜一碟。担心的是莉莉干不了,做生意毕竟不是闹着玩的,却没想到,人家莉莉在单位上班纯属副业,从部队退伍回来就开了家公司,唯一发愁的是缺乏资金,费了好几年劲,公司才算有了点规模。汤优美大喜过望,嫌专业行贷款手续繁琐,直接从填海银行贷了六百万给莉莉。

儿子的妈妈却有几分担心,说万一散了,你这忙不是白帮了吗?汤优美一笑置之,区区六百万,举手之劳罢了,真来找我帮忙的,最少也是几个亿的规模。真是人比人得死,想当年林秋实每每让汤优美给他跑腿,但如今他连正科还没解决呢,而汤优美早已混到了副厅级。这就是现实,你可能不满意,也可能不适应,但你得接受。云璋两口子美的简直找不到北,那天是周六,在饭店摆了一桌答谢无念,就是请他们全家人吃饭,也叫了胡杨,但宁宁回来了,想吃爸爸做的红烧肉,并且把恋恋也叫了过去,所以云璋只请到了他们家五个成员,跟无念说下次再安排,一个都不能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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